第179章 看不見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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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傾不知道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力氣還是低估了顧情長的。
她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一點點流失，壓著她肩膀的力量讓她越來越喘不過氣。帶著血腥味的啃噬落在脖頸間，讓她覺得惡心。
胃裏在不停地翻湧，想要吐。
她的異樣讓顧情長的身體猛地一僵，剛起身，唐傾已經趴在床邊吐了出來。
沈清就是在這個時候趕到樓上。
她上來的時候，顧情長還坐在唐傾上方，唐傾原本穿在身上的針織衫被撕裂扔在床下，旁邊是散落的白襯衫的扣子。
唐傾雙手捂著肚子，吐的臉色通紅卻還在吐，她沒吃晚飯，吐得只有酸水而已，白皙的脖子上清晰地看見鮮血混合的牙印。
沈清的身體僵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顧情長緊緊擰著眉，身後的聲音讓他恢覆神智，盯著吐不停的唐傾看了兩秒，接著長腿一翻，從床上下來。片刻，彎腰撿起地上的針織衫揉成一團，按在還在流血的頭頂，嘴裏不清不楚地罵了一句，從房間裏出去。
從沈清身邊路過的時候，腳步依舊不停。
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，沈清才轉過頭望去，然後走到床邊，單手拉起趴在床邊的唐傾：“我送你去醫院。”
在去醫院之前，沈清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上、脖子上、還有手臂上的血跡，擦幹凈，才發現唐傾的臉白得嚇人，一滴滴冷汗從額際流下，雙手按在肚子上。
“你……”沈清的臉色變了變。
唐傾扯唇：“麻煩你……盡快送我去醫院。”
沈清背著唐傾下樓的時候，小宋正站在沙發邊給顧情長處理頭上的傷，看到她們，兩個人都看了過來。
顧情長一把推開給他上藥的小宋，問沈清：“她怎麽了？”
沈清沒有回答，連腳步也沒停，一直出了別墅，把唐傾放在後座，一邊啟動轎車，一邊給醫院裏的醫生打電話。
她常年照顧顧老爺子，跟醫院裏的醫生也熟悉。
沈清的轎車剛離開顧家大院，後面又一輛轎車跟著出來。
兩輛轎車先後在離顧家大院不遠的仁合醫院停下，等在醫院門口的是一位中年男醫生，看到沈清的時候，他說：“李醫生今晚不在，讓我過來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看見被沈清扶著下車的唐傾，他一楞：“又是你？”
唐傾想沖他笑一笑，卻是抓住他的袖子，虛弱的聲音請求：“麻煩崔醫生，保住他……”
崔醫生看見她胳膊上的傷痕，眉頭緊緊擰起，低聲地問：“是家暴？”
唐傾微微搖頭。
檢查之後，崔醫生讓護士給她打了一針，然後告訴她：“好好休息，暫時不要下床。”頓了下，他又說：“必要的時候，可以采取法律措施。”
這時唐傾已經睡了過去。
她一覺睡醒的時候，想喝點水，卻看見病房的床前站了個人，聽到她的動靜，轉過身走到床邊，柔聲地問：“想要什麽？”
“我想喝水。”
“等下。”沈清倒了杯熱水遞過來。半晌，她說：“對不起。”
她應該早點發現，在小宋告訴她顧情長把唐傾關在臥室裏的時候，她就想辦法把她送走。
唐傾的雙手握著溫熱的玻璃杯，淡淡地道：“你該說對不起的人不是我。”
沈清聞言默了默。
唐傾問：“老爺子怎麽樣了？”
“還在昏迷，醫生說有活下來的可能，但恐怕恢覆不了正常。”沈清垂在身側的手隨著話，慢慢地收緊。
唐傾說：“是因為知道你的事？”
沈清朝她看過去：“你聽見了？”
“沒，猜的。”
“嗯。情長叫我到亭子裏，問了我老爺子的情況，然後跟我說，謝謝我這麽多年的付出，委屈我一直跟在老爺子身邊，如果沒有我，他不可能這麽順利拿到億晟。”沈清平靜的聲音仿佛沒有任何情緒：“我不知道老爺子什麽時候過來的，他叫了聲我的名字就倒下了。”
唐傾嘆了口氣。
要強、厲害了一輩子的老爺子，卻在年老的時候，發現被自己的孫子算計了，通過他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女人，讓顧家支離破碎。可能換作任何一個人也接受不了。
在許久的沈默之後，沈清緩緩說道：“我遇見情長的時候他才十二歲，我比他整整大了八歲，他卻表現的比我還要成熟，常常讓我忘記了他的年齡，不自覺把他當作同齡人甚至是比我大一級的人來看。後來無意中知道他的身世，知道他一直想讓他母親的身份得到承認，所以要努力變強。”
“再後來，我被他救了，然後我以負傷為理由脫離了組織，說要給他報恩，幫他實現願望。他便給了我老爺子的信息，讓我留在老爺子身邊。”
沈清扯唇一笑：“我沒想到他竟會讓我去做這個，我以為我可以幫他變強，卻被他送回國在老爺子身邊打探消息。那時候我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計比我深多了，但我卻沒有拒絕的理由。”
“如今顧家變成這樣，我確實脫不開關系。雖然我愧對老爺子，可如果再來一次的話，我還是會這樣選擇。”
唐傾不知道該如何接話。她隱約知道沈清口中的那個組織不是一個太好的地方，卻沒有問。
沈清離開之後沒多久，小宋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到病房，目光在她小腹上停留了一會，然後說：“顧先生讓我來照顧你。”
……
徹骨的江水中，顧琛感覺到後背的疼痛即將麻木，鮮血順著背後上的窟窿慢慢流失，他的體力也隨之流失。
他拼盡全力想往岸邊劃，卻被流動的江水推著不斷向前，四肢越來越難劃動。
岸邊，似乎成了一個永遠到不了的點。
周圍一片黑暗，無邊的黑暗，仿佛有無數雙手拉著他的腳踝將他往下拉，身子開始往黑暗的最深處沈下去。
裏面有個聲音在說，放棄吧，放棄了就不會這麽難熬，一切都解脫了。
再做最後的掙紮有什麽用，遲早都會被這黑暗吞噬的，遲早的事，他永遠不可能出去。
放棄嗎？
最後的意識在問自己。
卻在黑暗的最深處看見一點光，像螢火蟲的光一樣，光裏傳出另一個聲音——
“阿琛。”
“傾兒……”
顧琛伸出手，隨後被一只柔軟的小手握住，他的精神猛地一震，緊閉的雙眸倏地睜開，如同塵封的黑寶石，在開啟那一瞬，發出無盡耀眼的光芒。
“大……你醒了？”
陌生的女聲在上方響起，顧琛的眉頭隨之一皺，眼珠轉了轉，目光所及之處竟然還是一片黑暗，他的眉頭擰得更緊，從女孩手中抽回手，撐在身下的被褥上，準備起來的同時，狐疑地問：“這是哪裏？沒有開燈？”
坐在顧琛旁邊的女孩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，隨即，伸手在顧琛上方晃了晃，看見對方毫無反應的雙眸，震驚地張大嘴巴。
女孩沒有回話，顧琛起身的動作也戛然而止。
他的手撐在被褥上剛一用力，後背便傳來拉扯的劇痛，讓他重新跌回床上。
難以忍受的劇痛襲來，半邊身子隨之麻木，也讓顧琛意識到一個信息，他所以為的夢不是夢。他替顧延卿攔截追他的銀灰色轎車，兩輛車即將撞上的時候，被一輛疾馳而來的大貨車撞到，他們兩輛車全部掉進江中。他在轎車墜入水中的那刻推開車門跳進江裏，空中卻傳來幾聲槍響，其中一顆子彈釘在了他背上。
“是你救了我？”顧琛轉動眼珠，向之前傳來說話聲音的地方看去，雖然看見的依舊只有一片黑暗。
“嗯嗯！”女孩見他“看”過來，連連點頭：“我在江邊玩的時候看見你趴在岸邊，就找人把你帶回來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
“不客氣！”
女孩的聲音嬌憨可愛，顧琛聽見恍惚有種熟悉的感覺，似乎之前在哪兒聽過，正要問，又聽女孩說：“我家裏一個二叔公是老中醫，他給你治好的，還從你後背上取出一個子彈。你不知道，剛把你帶回來的時候，你還在發高燒，二叔公說你可能活不了，讓我把你扔了，我沒同意。看，你現在好了！”
顧琛聞言，不禁輕輕彎了彎嘴角。
女孩看見他笑了，一雙眸子緊緊盯著他，嘴角高高挑起。
顧琛問：“這裏是哪裏？”
女孩轉了轉眼珠子，摸著下巴說：“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哎，我從小都沒出去過，村裏人都叫這裏洪村。”
顧琛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，他沒聽過洪村這個地方，想來可能是俞縣下面的一個小村落。他還想向女孩打聽多一些的消息，然而說了這麽話後喉嚨已經火辣辣地疼，吸進一口氣，像刀割在喉嚨上面一樣。
這時女孩又說：“要不我去幫你叫二叔公來給你看看。二叔公說你要是醒了得叫他。”
顧琛點頭。
女孩見狀，從床邊的矮凳上站起來，往外走去。
顧琛所在的房間是一座沒有粉刷的紅磚房，房裏除了一張床，便只有一張半舊的方桌和幾個矮凳。
女孩走出去，站在陽光下，臉上掛著高興的笑容，她邊朝石子路的右邊走，邊大聲喊：“二叔公！”
石子路的左邊是路的盡頭，再往裏面是覆著白霜的菜地，路的右邊零零散散的有幾座獨立的房子，各家房子門前都曬著漁網。
女孩口中的二叔公在聽見女孩的聲音，從其中一間屋裏走出來，他看見女孩，訓道：“美麗，你那個頭發不好看，誰家閨女把頭發弄成這麽個顏色，我們就是黑頭發，你非要搞得跟大家不一樣！”
女孩歪著腦袋，手指把玩著頭發，陽光下，酒紅色的卷發格外地耀眼，她邊嚼著口香糖邊說：“二叔公，你哪懂我們年輕人的時尚啊，我這個頭發可是花了大價錢做的呢！”
二叔公看見她那樣，搖了搖頭，然後問：“是不是從江邊帶回來那個小夥子醒了？”
女孩連連點頭：“是啊是啊！二叔公你一定要救好他！等他好了我要嫁給他！”
二叔公瞪她一眼：“哪有女孩子這麽說話的？何況你知不知道人家什麽人就嚷著要嫁給他，說出去，給鄰居聽見不笑話你！”
女孩吐舌：“我才不管什麽鄰居呢，這都什麽年代了，二叔公你太老古董了！”
二叔公氣得哼哼：“我就是這樣，你不喜歡就回你的大城市去！我們這小地方養不起你這位大小姐。”
女孩說：“才不要呢！要等大叔他身體好了，我跟大叔一起走！”
二叔公連忙快走了幾步，不想再聽這丫頭胡言亂語。聽在外面打工的年輕人回來說，這丫頭的媽在隔壁的大城市裏有個什麽遠房的表親，好像還是個有錢老板，早年在外面找到那個親戚，他們一家跟人混的可好了。今年不知道怎麽的，那遠房的表親家裏突然就不行了，家產都敗光了，這丫頭跟著父母回來一趟，覺得鄉下新鮮，非要待幾天。
那天他們在外面捕魚，看見江邊躺一夥子，看樣子還有氣就帶回來治治，誰知道那丫頭一見到小夥子賴著不肯走了，有事沒事就往小夥子屋裏跑，還嚷著要嫁給他，他們誰勸也不聽，幹脆就不管了，小丫頭願意照顧就讓照顧好了，還省得他們費心思。
二叔公進屋的時候，看見顧琛正伸著五指在眼前晃，他上前一瞧，看見一雙他形容不出來的好看的眼睛。
黑的就像那山裏頭雨水打濕過的最圓最亮的石頭一樣，還發著光。他剛在心裏讚了一聲，很快又發現了另一件事。
他伸出手在顧琛眼前晃了晃，發現他的眼珠並沒有動。
“看不見？”二叔公問。
顧琛的動作頓了頓，耳中傳來的滄桑聲音，讓他猜測此人可能就是那女孩口中的二叔公，雖然看不見還是朝他那邊轉了過去，點頭。
二叔公挨著床邊坐下，一手搭在顧琛的手腕上，另一只手翻看他的眼珠，然後問了句：“以前看得見嗎？”
－－－－－－題外話－－－－－－
請問：救了顧琛的姑娘是誰？（提示：文中曾經出現過，有個明顯特征。）
應該不是很好猜，第一個答對的獎勵30個幣幣O（∩_∩）O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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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的異樣讓顧情長的身體猛地一僵，剛起身，唐傾已經趴在床邊吐了出來。
沈清就是在這個時候趕到樓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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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傾雙手捂著肚子，吐的臉色通紅卻還在吐，她沒吃晚飯，吐得只有酸水而已，白皙的脖子上清晰地看見鮮血混合的牙印。
沈清的身體僵在原地一動不動。
顧情長緊緊擰著眉，身後的聲音讓他恢覆神智，盯著吐不停的唐傾看了兩秒，接著長腿一翻，從床上下來。片刻，彎腰撿起地上的針織衫揉成一團，按在還在流血的頭頂，嘴裏不清不楚地罵了一句，從房間裏出去。
從沈清身邊路過的時候，腳步依舊不停。
直到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，沈清才轉過頭望去，然後走到床邊，單手拉起趴在床邊的唐傾：“我送你去醫院。”
在去醫院之前，沈清擰了熱毛巾給她擦臉上、脖子上、還有手臂上的血跡，擦幹凈，才發現唐傾的臉白得嚇人，一滴滴冷汗從額際流下，雙手按在肚子上。
“你……”沈清的臉色變了變。
唐傾扯唇：“麻煩你……盡快送我去醫院。”
沈清背著唐傾下樓的時候，小宋正站在沙發邊給顧情長處理頭上的傷，看到她們，兩個人都看了過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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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常年照顧顧老爺子，跟醫院裏的醫生也熟悉。
沈清的轎車剛離開顧家大院，後面又一輛轎車跟著出來。
兩輛轎車先後在離顧家大院不遠的仁合醫院停下，等在醫院門口的是一位中年男醫生，看到沈清的時候，他說：“李醫生今晚不在，讓我過來……”
話沒說完，看見被沈清扶著下車的唐傾，他一楞：“又是你？”
唐傾想沖他笑一笑，卻是抓住他的袖子，虛弱的聲音請求：“麻煩崔醫生，保住他……”
崔醫生看見她胳膊上的傷痕，眉頭緊緊擰起，低聲地問：“是家暴？”
唐傾微微搖頭。
檢查之後，崔醫生讓護士給她打了一針，然後告訴她：“好好休息，暫時不要下床。”頓了下，他又說：“必要的時候，可以采取法律措施。”
這時唐傾已經睡了過去。
她一覺睡醒的時候，想喝點水，卻看見病房的床前站了個人，聽到她的動靜，轉過身走到床邊，柔聲地問：“想要什麽？”
“我想喝水。”
“等下。”沈清倒了杯熱水遞過來。半晌，她說：“對不起。”
她應該早點發現，在小宋告訴她顧情長把唐傾關在臥室裏的時候，她就想辦法把她送走。
唐傾的雙手握著溫熱的玻璃杯，淡淡地道：“你該說對不起的人不是我。”
沈清聞言默了默。
唐傾問：“老爺子怎麽樣了？”
“還在昏迷，醫生說有活下來的可能，但恐怕恢覆不了正常。”沈清垂在身側的手隨著話，慢慢地收緊。
唐傾說：“是因為知道你的事？”
沈清朝她看過去：“你聽見了？”
“沒，猜的。”
“嗯。情長叫我到亭子裏，問了我老爺子的情況，然後跟我說，謝謝我這麽多年的付出，委屈我一直跟在老爺子身邊，如果沒有我，他不可能這麽順利拿到億晟。”沈清平靜的聲音仿佛沒有任何情緒：“我不知道老爺子什麽時候過來的，他叫了聲我的名字就倒下了。”
唐傾嘆了口氣。
要強、厲害了一輩子的老爺子，卻在年老的時候，發現被自己的孫子算計了，通過他身邊最親近最信任的女人，讓顧家支離破碎。可能換作任何一個人也接受不了。
在許久的沈默之後，沈清緩緩說道：“我遇見情長的時候他才十二歲，我比他整整大了八歲，他卻表現的比我還要成熟，常常讓我忘記了他的年齡，不自覺把他當作同齡人甚至是比我大一級的人來看。後來無意中知道他的身世，知道他一直想讓他母親的身份得到承認，所以要努力變強。”
“再後來，我被他救了，然後我以負傷為理由脫離了組織，說要給他報恩，幫他實現願望。他便給了我老爺子的信息，讓我留在老爺子身邊。”
沈清扯唇一笑：“我沒想到他竟會讓我去做這個，我以為我可以幫他變強，卻被他送回國在老爺子身邊打探消息。那時候我才知道這個男人的心計比我深多了，但我卻沒有拒絕的理由。”
“如今顧家變成這樣，我確實脫不開關系。雖然我愧對老爺子，可如果再來一次的話，我還是會這樣選擇。”
唐傾不知道該如何接話。她隱約知道沈清口中的那個組織不是一個太好的地方，卻沒有問。
沈清離開之後沒多久，小宋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來到病房，目光在她小腹上停留了一會，然後說：“顧先生讓我來照顧你。”
……
徹骨的江水中，顧琛感覺到後背的疼痛即將麻木，鮮血順著背後上的窟窿慢慢流失，他的體力也隨之流失。
他拼盡全力想往岸邊劃，卻被流動的江水推著不斷向前，四肢越來越難劃動。
岸邊，似乎成了一個永遠到不了的點。
周圍一片黑暗，無邊的黑暗，仿佛有無數雙手拉著他的腳踝將他往下拉，身子開始往黑暗的最深處沈下去。
裏面有個聲音在說，放棄吧，放棄了就不會這麽難熬，一切都解脫了。
再做最後的掙紮有什麽用，遲早都會被這黑暗吞噬的，遲早的事，他永遠不可能出去。
放棄嗎？
最後的意識在問自己。
卻在黑暗的最深處看見一點光，像螢火蟲的光一樣，光裏傳出另一個聲音——
“阿琛。”
“傾兒……”
顧琛伸出手，隨後被一只柔軟的小手握住，他的精神猛地一震，緊閉的雙眸倏地睜開，如同塵封的黑寶石，在開啟那一瞬，發出無盡耀眼的光芒。
“大……你醒了？”
陌生的女聲在上方響起，顧琛的眉頭隨之一皺，眼珠轉了轉，目光所及之處竟然還是一片黑暗，他的眉頭擰得更緊，從女孩手中抽回手，撐在身下的被褥上，準備起來的同時，狐疑地問：“這是哪裏？沒有開燈？”
坐在顧琛旁邊的女孩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，隨即，伸手在顧琛上方晃了晃，看見對方毫無反應的雙眸，震驚地張大嘴巴。
女孩沒有回話，顧琛起身的動作也戛然而止。
他的手撐在被褥上剛一用力，後背便傳來拉扯的劇痛，讓他重新跌回床上。
難以忍受的劇痛襲來，半邊身子隨之麻木，也讓顧琛意識到一個信息，他所以為的夢不是夢。他替顧延卿攔截追他的銀灰色轎車，兩輛車即將撞上的時候，被一輛疾馳而來的大貨車撞到，他們兩輛車全部掉進江中。他在轎車墜入水中的那刻推開車門跳進江裏，空中卻傳來幾聲槍響，其中一顆子彈釘在了他背上。
“是你救了我？”顧琛轉動眼珠，向之前傳來說話聲音的地方看去，雖然看見的依舊只有一片黑暗。
“嗯嗯！”女孩見他“看”過來，連連點頭：“我在江邊玩的時候看見你趴在岸邊，就找人把你帶回來了。”
“謝謝。”
“不客氣！”
女孩的聲音嬌憨可愛，顧琛聽見恍惚有種熟悉的感覺，似乎之前在哪兒聽過，正要問，又聽女孩說：“我家裏一個二叔公是老中醫，他給你治好的，還從你後背上取出一個子彈。你不知道，剛把你帶回來的時候，你還在發高燒，二叔公說你可能活不了，讓我把你扔了，我沒同意。看，你現在好了！”
顧琛聞言，不禁輕輕彎了彎嘴角。
女孩看見他笑了，一雙眸子緊緊盯著他，嘴角高高挑起。
顧琛問：“這裏是哪裏？”
女孩轉了轉眼珠子，摸著下巴說：“我也不知道這裏是哪裏哎，我從小都沒出去過，村裏人都叫這裏洪村。”
顧琛的臉上露出一絲遺憾的表情，他沒聽過洪村這個地方，想來可能是俞縣下面的一個小村落。他還想向女孩打聽多一些的消息，然而說了這麽話後喉嚨已經火辣辣地疼，吸進一口氣，像刀割在喉嚨上面一樣。
這時女孩又說：“要不我去幫你叫二叔公來給你看看。二叔公說你要是醒了得叫他。”
顧琛點頭。
女孩見狀，從床邊的矮凳上站起來，往外走去。
顧琛所在的房間是一座沒有粉刷的紅磚房，房裏除了一張床，便只有一張半舊的方桌和幾個矮凳。
女孩走出去，站在陽光下，臉上掛著高興的笑容，她邊朝石子路的右邊走，邊大聲喊：“二叔公！”
石子路的左邊是路的盡頭，再往裏面是覆著白霜的菜地，路的右邊零零散散的有幾座獨立的房子，各家房子門前都曬著漁網。
女孩口中的二叔公在聽見女孩的聲音，從其中一間屋裏走出來，他看見女孩，訓道：“美麗，你那個頭發不好看，誰家閨女把頭發弄成這麽個顏色，我們就是黑頭發，你非要搞得跟大家不一樣！”
女孩歪著腦袋，手指把玩著頭發，陽光下，酒紅色的卷發格外地耀眼，她邊嚼著口香糖邊說：“二叔公，你哪懂我們年輕人的時尚啊，我這個頭發可是花了大價錢做的呢！”
二叔公看見她那樣，搖了搖頭，然後問：“是不是從江邊帶回來那個小夥子醒了？”
女孩連連點頭：“是啊是啊！二叔公你一定要救好他！等他好了我要嫁給他！”
二叔公瞪她一眼：“哪有女孩子這麽說話的？何況你知不知道人家什麽人就嚷著要嫁給他，說出去，給鄰居聽見不笑話你！”
女孩吐舌：“我才不管什麽鄰居呢，這都什麽年代了，二叔公你太老古董了！”
二叔公氣得哼哼：“我就是這樣，你不喜歡就回你的大城市去！我們這小地方養不起你這位大小姐。”
女孩說：“才不要呢！要等大叔他身體好了，我跟大叔一起走！”
二叔公連忙快走了幾步，不想再聽這丫頭胡言亂語。聽在外面打工的年輕人回來說，這丫頭的媽在隔壁的大城市裏有個什麽遠房的表親，好像還是個有錢老板，早年在外面找到那個親戚，他們一家跟人混的可好了。今年不知道怎麽的，那遠房的表親家裏突然就不行了，家產都敗光了，這丫頭跟著父母回來一趟，覺得鄉下新鮮，非要待幾天。
那天他們在外面捕魚，看見江邊躺一夥子，看樣子還有氣就帶回來治治，誰知道那丫頭一見到小夥子賴著不肯走了，有事沒事就往小夥子屋裏跑，還嚷著要嫁給他，他們誰勸也不聽，幹脆就不管了，小丫頭願意照顧就讓照顧好了，還省得他們費心思。
二叔公進屋的時候，看見顧琛正伸著五指在眼前晃，他上前一瞧，看見一雙他形容不出來的好看的眼睛。
黑的就像那山裏頭雨水打濕過的最圓最亮的石頭一樣，還發著光。他剛在心裏讚了一聲，很快又發現了另一件事。
他伸出手在顧琛眼前晃了晃，發現他的眼珠並沒有動。
“看不見？”二叔公問。
顧琛的動作頓了頓，耳中傳來的滄桑聲音，讓他猜測此人可能就是那女孩口中的二叔公，雖然看不見還是朝他那邊轉了過去，點頭。
二叔公挨著床邊坐下，一手搭在顧琛的手腕上，另一只手翻看他的眼珠，然後問了句：“以前看得見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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